[叶王]客人
叶王古风武侠，老王用暗器。
三百粉点文，艾特云烟（对不起实在找不到你是哪一个…头像超级多没有显示）
字数：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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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艰难地翻过了城墙。几道银光落在他的脚下，或许刺中了？他已经没有感觉了，眼前一片昏沉，大脑发热，后背却贴着冰似的，胸前又好似有火在烧，热度一直顺着脖颈面颊烧到眼睛，眼球就是嵌入了脑袋的两个火球，烧得他更加昏沉。脚步凌乱，双手下意识在身前身侧探路，刚才趁着视线明晰翻过城墙的灵活不复存在，只有耳朵竭尽全力地捕捉着危险的信号。
铁锁与城墙的摩擦声，屋檐上坠落的水滴声，轻微的脚步声——破空声！
危险！危险！高空中的理智无数次示警，可当疲倦而迟钝的身体接收到信号时却已经根本无法给予有效的应对，反击更是无从谈起。
狼狈。狼狈。王杰希，号称“王不留行”，难道此刻要被这样的宵小拦下、乃至于命丧于此？如果旁观的人尚且只停留在疑问阶段，那么追着这位江湖名流至此，毒害迫害他至此的“宵小”们，内心已然压抑不住狂喜。
近了！近了！几近目盲的王杰希实在是慌不择路，朝后凭借听声辩位和朦胧的记忆甩出一手暗器，只依稀看见一豆光便推门而入，双手压在门上，身体软绵绵地倒去，门轻飘飘地开了。这道木门发出了响亮的“吱嘎”一声。
——追兵……听见了……
王杰希只来得及想到这里，甚至没有精力和时间转身将门合上，毒素已经从后背蔓延到了前身，如果他能看见，会发现自己的破损大开的衣襟领口之下，是骇人无比的青黑色。颜色俗套，毒性却不容小觑，号称“五更杀”，阎王要你三更走，我且留你到五更。听上去是个死缓，实际上毒性比之“阎王帖”更毒，只是在发作时间上比之略长两个时辰罢了。
他宛如一棵被人伐下的老树，呆愣愣地倒在原地，坐在长椅上靠着桌沿，重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是与死神的交锋。
王杰希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但他双眼已盲，剧毒将发，命在旦夕，他却在朦胧里瞧见那个似乎是从柜台上抬起头刚刚睡醒的店小二——
“快走！”
他低促道，紧接着又闭了嘴，将涌上来的血腥吞咽下去。
江湖人的事，原则上总不愿意和这些寻常人家计较的。但他王杰希有这样的胸襟气魄，那群追杀至此的人难道会有？
王杰希想得很清楚，又后悔怎么就闯入了这家酒家……灯光？眼前越来越模糊，只依稀看得见柜台上店小二边上不远点了灯，那一小团橙黄色的东西，还有门口，那一团与周遭略有区别的颜色。
眼球滚烫。太阳穴抽疼。头顶好像顶着炽热的钢板。前胸后背的血液都在不安分地滚动。毒与身体药性相互冲撞。
“熄灯，噤声！”他第二次开口，声音依然很低，很重，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店小二照做了。此处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门外的月光落在地上，平和朦胧一层银光——王杰希已经看不见了。
这月光会毁了他所希望的一切。
他知道他看不见了，他以为别人也看不见。
知道己为鱼肉人为刀殂的时候，只能狼狈狂奔夺路而逃，到现在，这个已在瓮中的猎物，是不是已经认为自己有资格反杀自己的猎人？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却又赢得了一丝翻盘的希望；可这希望已经被月光破灭得干干净净，他却一无所知。
黑暗。月光。门里。门外。他手里紧握着最后的希望。他们紧盯着最后的渔网。
胜负，在此一决！
呼吸。小心翼翼的呼吸。猎人一步一步走近，静悄悄的步伐，全然不同于城墙之上的近乎于无声的声音——高手！敌方敢追杀微草支柱王杰希，怎么可能没有几个随队压轴的高手！
王杰希皱着眉，头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
他听见了吗？
门外的高手离正门只有两步，一步！
王杰希的手没有动！五更杀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听觉吗？绝地反击尚未开始，他就已经被迅速蔓延的毒素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不可能……他的手没有动！门外的人比划了一个手势，整个人直接扑入！
离王杰希还有两米、一米、半米——
噗。
血花四溅。
血腥气在黑暗的门内涌动。鲨鱼在深海蠢蠢欲动。猎人亮出了自己的刀与枪。
可这一瞬间，是王杰希的胜利。扑进来的人脑门正中被嵌入了一颗钢珠，有血流出来，在他自以为是的扭曲笑脸上留下一条条红色的失败印记。
江湖不论是非，不论功过，只论成败。
无论王杰希是不是刻意引导，陷阱是不是足够有新意，动作是不是快到极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赢了，所以哪怕他还像一块被伐下来的木头一样，他也还能坐在这里，坐在这里重重地喘息。
王杰希没有掩饰自己的位置。
他不需要，他不屑，他是“避无可避，王不留行”。
但这样的荣光王杰希或许仅仅只能留存、缅怀这一瞬了。因为对于他而言，杀一个人，之后还活着，并不算赢。对于追杀者而言，无论被杀多少个“一个人”，只要最后王杰希死了，他们哪怕“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也是胜利。
王杰希抢先出了手。
他手的动作依然很花，十指穿插间比街头艺人变的把戏还要让人迷惑，甚至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暗器，只听得轻微的“嗖嗖”声，就已经飞出了门。
“呃。”
王杰希的眉又皱了起来——是因为只有一声？可他那“避无可避”的暗器，在他双目失明，敌方又有月光助力的情况下，能够命中刚刚探头的一人，已经算是幸运——那家伙功夫不深，经验不足，试探性地伸出了脑袋，却直接被逼到眼前的暗器打穿了咽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讶、疑惑、悔恨的短音，连名字也没有留下，就倒下了。
除了他，没有追杀者被王杰希掷出的暗器所伤，连衣服边角都没有擦到。
王杰希又咳了一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借着月光，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手里空空。
大半夜的追杀，让这位暗器大家的暗器都消耗一空么？而王杰希离了暗器的功夫有多差，几乎全江湖都知道。
追杀者们毫不犹豫地扑入。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王杰希露出一个微笑，很快又皱起眉，这是他今晚第三次皱眉。他其实还年轻，二十来岁的光景，却活得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的稳重老气，暮色沉沉。
有人绕过淌着血的尸体，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和呼吸。王杰希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他的身份，眉头却丝毫不松，直到一根温暖的手指点上他的眉心，玩笑般温柔地揉了揉，“杰希大大，别老是不开心啊，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了呗？”
说话间，来人已经伸手去解他的腰封拉他的领子，手顺势而下。
王杰希声音依然很平，很稳，他喊出这个人的名字：“叶修。”
“诶。”叶修把王杰希上衣脱了个干净，抚摸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
“你杀了几个？”
“都是你的‘燕回还’解决的，我就来打扫打扫卫生。明天一大早老板娘看见这些铁定得骂我。”
王杰希声音越来越低，“你……怎么在这里？”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喂，大眼儿，别晕过去啊！我可不是张新杰，别指望我能救命啊！喂，大眼？大眼！”叶修喊了几声，见这个已经陷入昏迷，仔细探了探脉，又小心地输入自己的内力走了一个周天，发现毕竟身体内药性强悍，应急处理又得当，五更杀发作最剧烈的高峰已经过了，现在是自我保护的休眠状态。
他叹了口气，一摸，发现自己的烟也没了，只好把这么大一个人搬到自己的小房间，扔在床上，拿清水洗毛巾擦了擦身，又翻箱倒柜找出早年在微草“偷渡”出来的药物，给王杰希涂上。
所有事儿干完，自己也有点想往床上一躺不管事了，猛然想起楼下那个大烂摊子可是没收拾，只好又自己折腾起来，念叨着“要好好坑微草一笔”，晃晃悠悠又下了楼。
王杰希翻了个身，放任自己再一次睡去。
这一觉比之刚才被药物疼醒的短暂睡眠（或者说昏迷）要踏实得多。月光下冰冷的银色，高到让人绝望的城墙，一来一往之间相互的博弈，喷溅的鲜血……最后定格在眉心温热的触感上。
叶修……王杰希有心收集过叶修的信息，在他刚刚进入江湖闯荡的时候，斗神之名如日中天，不过后来与嘉世闹翻，再后来嘉世弟子不济，太重名利而轻武道……“斗神”，也就成了传说，每隔一阵子，江湖上都要掀起一波有关斗神的武器“却邪”、斗神和美人们的爱恨情仇、斗神嘉世闹翻真相等等的热潮，一阵一阵的，倒真让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坐实了“哥不在江湖，江湖仍有哥的传说”。
沉稳如王杰希每回听到这话都只想翻白眼，在心里对叶修混日子也就罢了还要装作不是在混日子确实也似乎蠢蠢欲动着搞些事情的样子鄙视到死，嘉世刚闹翻那时候飞鸽传书过来答道“无心再养势力”、一副心灰意冷远走高飞退隐江湖的人是谁啊？
他面上不动声色，不过内心的波动每每会被叶修精准地捕捉，那家伙垃圾话一堆，行为出格。但到王杰希真的在意的时候，这家伙总喜欢戳戳他的眉心，又贱又暖地来一句：“杰希大大有什么不开心，让斗神大大重出江湖给你解决了呗？”
——叶修不会知道他有多想在那个时候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死也不放开，拿暗器逼也好，拿绳子捆也好，绑在一起生生世世不离分的。
或许他知道？以他的敏锐，恐怕也没有什么察觉不了。那么察觉了而没有回应，就是——
拒绝。
浑身一冷，王杰希醒了，发现被子还牢牢地盖着。
他忍不住叹息：那样凶恶的一场追杀，叶修明明只是在最后才出场，也不过是点了点额头，擦了擦药，自己就在梦里……真是没救了。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他没走门，挑挑练练，找出叶修的衣裳穿在身上，翻窗而出。
按照叶修的习惯，结合昨夜的时间……王杰希顺利地找到了叶修打扫卫生扔垃圾的地方，并且翻出了最后他存疑的几具尸体。
——他们的伤都在身前。
燕回还是他最得意的手段之一：穿门而出，转回时才真正夺人性命。而昨夜那个冒失地挡了一枚暗器的家伙……误打误撞破了燕回还。
但那些人都死了。
连串的、仿佛燕回还中了的声音，是叶修。
他感觉自己像只傻兔子，掉进了一个诡异冰冷充满血腥的梦，又掉入另一个让他心脏扑通扑通重新活起来的梦。第一个梦他拼命挣扎，而第二个梦……却心甘情愿地陷得更深。
王杰希毫不犹豫地往回走，他要问清楚叶修：为什么？或者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此时叶修正在被老板娘盘问。
“你昨晚干嘛了？店里一股腥味。”
“没什么，感觉外面有动静，出来转了转。”
“有什么动静？我怎么没听见？”
“老板娘，我可是斗神，能跟你一样吗？”
“去去去，还跟我来‘斗神’这一套！不要逃避问题！还有，一大早趴在柜台上，吓死人了，怎么不回房间睡？”
“房间有人了。”
“是客人？昨天深夜来的？”
“嗯。”
“那你怎么不给人家开个房，偏要睡你那里，又黑又小，哪里是客人睡的地方？”
陈果问完就看见叶修一怔，露出个不知怎么形容的笑容——门口有人大步走进来——叶修笑意更浓：“他是我的客人，只能睡我的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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