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H/叶肖】我带你飞
字数：10922字
备注：瞎写写西幻，HE，叶神带小事情上天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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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佣兵工会大厅出现了一个静止不动的异类。其他长袍光鲜亮丽的魔法师高傲而轻蔑地穿过人流，盔甲残破上面血迹斑驳的骑士沉重地跟随在他的身后，穿着皮甲短裙的少女们聚在另一头窃窃私语，对孤立的男人品头论足。
“我觉得他还挺帅的。”“嘻嘻，你看看他乱七八糟的衣服。”“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伞吧。”“是伞，是伞。”“伞有什么用？”“我看他就是个流浪汉，第一次进到公会都不知道做什么了。”
“呀，你们看，有人朝他走过去了！”“是小事情吧。”“这是小事情第多少回了？”“第十四回。”“我记得是十七？”少女们嘻嘻地笑起来，对大厅那头发生的事情保持着冷漠的好奇。
叶修是打算借佣兵工会隐藏一下自己的身份，做几个任务填满他空荡荡的钱袋子。以他的视力站在这个角落看清公会的公屏也足够了，并不需要挤到人群中去。只是翻找到现在，零零散散的任务奇多无比，符合他现状的没有几个额，一时有些头痛，低声道：“现在佣兵任务都这么麻烦了吗？”
“你好，你是刚入职的佣兵……是你！”
“是你。”两人齐声道，同时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
肖时钦率先伸手与对方击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见了你。”
“确实很巧——这回你不可不能动手打人了。”想起前两次见面，叶修微笑着调侃。
“怎么会。”肖时钦摸摸鼻子，对自己闹出来的乌龙事件也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你是第一次来公会吗？展示任务的公屏在那头，接待员在那边。”他指了指人头攒动的大厅一侧。
“我看完任务了，在想接什么才好。”叶修说。
“你……是还没有转职吗？”肖时钦问。转职是修炼到一定水准会选择自己的专长进行继续，一般只有能力不够转职标准，一直无法完成转职任务的人才会以未转职形象行走。叶修身上的装饰无疑是各类职业专属的低级饰品，但凡是一位专修的都不会像他这样穿着打扮。
“是的，我是一个散人。”叶修诚实地回答。
一般“散人”是无法转职人群的自称，在外人看来不过最后一层遮羞布。不过肖时钦并没有轻视，他很耐心地介绍了几个佣兵的初级任务，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才与叶修道别。
叶修仔仔细细各个任务的要求细则看了一遍，长叹一声，老老实实地按照肖时钦的推荐慢慢刷等级去了……
几天之后，叶修突然收到了肖时钦的信，信上的字迹无比凌乱，看着就让人有种不详的预感。带着小小的机械传讯球，叶修迅速地赶到他信中所说的地点。
眼前只有被大火焚烧过的残垣断壁，还有一个跪在屋前眼睛通红却不流一滴眼泪的肖时钦。
“肖时钦？”叶修感觉到什么东西已经从雷霆小队队长的心里消失了。
“……是你啊。”肖时钦缓缓地眨眼，“你已经是二级佣兵了么？”
“肖时钦。”叶修握住他的肩膀，试图给予他站起去面对一切的力量，“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人，善良，坚强，待人真诚，无论你的职业是什么，你在我心里都是一个真正的骑士。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时钦几度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眼底起雾，喉咙里却涌动着腥气，最终，他说：“小妍被帝都的贵族抓走了。”
这是个俗套的故事。帝都戴氏血脉流失在外，日思夜想，全力寻找，终于在这个破旧的边境小镇找到了戴氏的千金。而戴千金在这儿有一个哥哥，哥哥和她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戴氏先礼后兵，兄妹二人百般挣扎无果的情况下，被残忍地分开，甚至权贵在得手之后还拆穿了哥哥一直以来伪装的骑士职业，将他狠狠教训了一翻，针对哥哥一手建起的佣兵小队进行好一翻打击，叫他不要痴心妄想，才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小镇。
“雷霆到了解散的边缘，镇上没有人肯冒险与他们做对，我一个机械师，别提横穿素水，跨越黑暗之森，甚至可能连斯兰郡都走不出去。我不服……我要拼一把。”
肖时钦说着说着紧紧地握起拳，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对帝都戴氏蛮不讲理的愤怒，对妹妹处境的担忧，对同伴的歉意，谎言被拆穿之后的愧疚与难堪，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上来，巨石梗在他的心里。
叶修尚未说话，另外一个同样接到肖时钦信件的二级佣兵就先开了口：“小肖，你不要冲动，现在去找小妍你就是死路一条。那可是帝都的贵族老爷，帝都你知道吗？里面的人只要张张嘴，都不用人家亲自动手，就有无数的人愿意来碾死你！
“再说，小妍可是他们家的千金小姐，是去享福的，你难道要把她找回来，又住回你们那样破烂的屋子和你一起吃苦？人家帝都的小姑娘，头上戴花，穿漂亮裙子，哪能天天和小妍在这儿似的，穿的你穿不下的旧衣服，不洗脸不洗澡，就像个男孩儿。咱们都舍不得小妍，可你得知道怎样才是对她好，是不是？”
见肖时钦依然不为所动，中年人气急了，大声说道：“肖时钦！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只是一个机械师！冒充骑士已经很让人不耻了，雷霆也解散了，和你关系近的几个全都被那些人打成了重伤，小方小程他们现在可还是在床上躺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你自己找死你自己去吧，老子劝不动了！”
中年人摔门而出，“哐”的一声震得肖时钦微微一动。他咬住嘴唇，轻声说：“你也走吧。”
“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叶修反问。
“我们这才是第四次见面，如果不是你佣兵等级上升得快，根本就不会接到我的信……我从没想过要把你牵扯进来。”肖时钦解释道。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叶修认真地说。
肖时钦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从现在开始想，我们一起去帝都，找回你妹妹这件事。”他的语调无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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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不到，十天前我还在这里揍了你一顿，十天后，我们居然一起疯了一样地跑出来去帝都了。”在和叶修确认了结伴北上之后，一路上他们的关系迅速地亲近起来。他们二人似乎拥有一种魔力，能够轻易地和别人熟悉起来，两人同行，肖时钦脸上多了些笑容。
此时他们路过初遇的河，他尚有心情打趣。
天气晴朗，河水泛着银光，风裹挟着不知名花草的香气、流水的淡淡湿气，醺醺然的愉悦漫上来。叶修抖了抖将伞收起，“在这儿休息一下？”
于是肖时钦下河捉鱼，叶修转到林子里去找果子。等叶修转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熟悉的一个背影。
家境穷苦，从小当家，肖时钦很瘦，建立了佣兵小队之后渐渐生活条件好了些，但肉一直没长起来。这一路叶修和他结伴，同吃同睡，可也只有这一瞬间看见这个熟悉的背影，才猛然意识到肖时钦究竟瘦到什么程度。
“我找了些果子，你的鱼怎么样？”他大声地问。
“哎呀！”肖时钦一甩手里的叉子，气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抓住它了！好大一条呢！”
年轻的小伙子裤脚卷起淌进河水，水珠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点亮了一圈圈光晕，在阳光下闪到令人晕眩。他怒气未消，在叶修靠近的时候故意冲他扬起捕鱼叉，尖头寒光冽冽，水花扑了叶修一身。
叶修把刚才忙活的成果往岸边一扔，也不看果子们是不是散了出来，把鞋子一脱，裤腿一卷就下了水，“教你看看我的厉害！”
怕他泼水，肖时钦笑着躲开，又扬了扬手里的武器，“不服来战啊。”
叶修抓住机会就伸手把一只螃蟹拎了起来，冲肖时钦一甩一甩，“怎么样？服不服？”
“不服，不服！”肖时钦摇头，汗珠水珠一通甩，“你有本事就丢过来！”
叶修“呵”地一声笑，把螃蟹扔上石头，又卷卷袖口，“看来是要给你看看真格的。”
“来呀。”肖时钦挑衅一笑。
结果两个人没玩起泼水，开始比谁抓的鱼多……
“幼稚。”上了岸，生了火，肖时钦换上衣服抱膝坐在一边。
叶修把无辜的螃蟹放在火上先烤着，专心料理抓上来的鱼，闻声反驳：“谁幼稚？也不数数这鱼抓得谁多谁少。”
“要不是你吼了一声，我就比你多了。”肖时钦不服。
“后来你干扰我的还少？”叶修呵呵一笑。
“你也干扰我了。”肖时钦据理力争。
“是你先故意使坏的。”叶修说。
“是你先故意出声把我的鱼吓跑的。”肖时钦也说。
“你先。”
“你先。”
“是你。”
“不，是你。”无限循环。
“总之我比你多抓了一条。”叶修绕回最初的话题。
“你先喊我的，阴的不算。”肖时钦死咬了牙不松口。
叶修眼睛一转，“那也是我赢了。”
“为什么？”
“就算第一条是我喊你你没抓住，那我们也是平手。”叶修说。
“平手怎么了？”肖时钦问。
叶修指了指螃蟹，“我比你多抓一只螃蟹。”
“……”肖时钦语塞，“那不能算！”
“为什么？”
“……那螃蟹是我们开始比之前你抓的，不算在正式比赛之内。就像我在你来之前抓的鱼不算一样。”肖时钦为自己默默点了一个赞，这也能想出来，真棒。
谁知叶修故意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嘴脸，“噢——原来我们比赛是从我抓螃蟹之后开始的？那这样就好办了。”
“嗯？”肖时钦感到有些不妙。
“我出声喊你是在抓螃蟹之前，既然我的螃蟹不能算，那我喊你导致你没抓住的那条莫须有鱼当然也不能算。所以还是我赢。”叶修得意地说。
“……幼稚。”肖时钦哼了一声，一副“我懒得和你再说”的模样。
看起来可爱极了。比之前一本正经还有点放不开手脚的样子可爱多了。叶修这样想，笑着递过去一条烤鱼，“吹吹再吃，别因为输给我就气，以后输的机会还多着呢，别着急。”
肖时钦：“……”
接过烤鱼，越看越迁怒，越看越想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小心烫。”叶修适时地、善意地提醒道，“饿了可以先吃果子。”
肖时钦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一下子心虚起来，应声道：“好，你吃不吃？我给你拿。”
“你先吃吧。好吃的给我留点。”叶修说。
换个人可能就拿果子砸某人的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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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一个全新的城市，玫瑰市已经接近斯兰郡的中心，繁华程度非边境可比，明明是夜晚，城市里依然有无数的或魔法或机械的造物照明。先生和女士们从旋转的门中走出来，美丽的夫人小姐手中拿着好看的扇子，男人们则总蹬着锃亮的皮靴，有讨巧的商人献上彩色的多面晶体，将它夸得天花乱坠，惹得娇俏的女顾客咯咯作笑。
“你在看那个彩色的多宝体吗？”叶修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
肖时钦坦然道：“嗯。”
“你想买了送妹妹啊？”叶修挑剔地看了看，说：“这个不够好看，以后我给你找更好看的。”
对他的话肖时钦只是摇头一笑。叶修追问：“你不信啊？”
“没有。”不一会儿肖时钦就撑不住说了实话，“我只是觉得，小妍可能更能喜欢你给她变戏法之类的，像第二次见面时你给别的小姑娘变出来的花那样的。”
“哦，她喜欢这种？”叶修若有所思。
肖时钦骤然像个哥哥那样警惕起来，他本就是个好哥哥。“你可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你喜欢什么花？”他突然问。
“什么？”叶修的脸冷不丁放大，两人呼吸如此靠近，显得如此柔软。肖时钦甚至能感受到叶修软软的发丝，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你喜欢什么花？”叶修重复道。
“没什么喜欢的。不过以前看见过一丛红色的，开得很好的花，小妍很喜欢，天天拉着我去看，可惜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种类。”肖时钦说。“之后它再也没开过，可能我们那儿的环境还是对花太不友好了。稍微娇嫩些、意外在边境生根的花朵都长不好。”
“能在边境环境里长得好好的花朵，或许还会在温室里打蔫呢。”叶修接道。
肖时钦定定地看着他，说：“是啊。花长得好不好，还是要养花人亲自看看才行。”
“没错，如果养花的人对花本身不上心，可能再好的土壤也没用。”叶修说。
肖时钦挪开视线，“先找地方休息吧。”
夜里两人一坐一躺睡同一张床，一旁的机械灯微微闪动着。叶修刚洗完澡坐在床边上嫌它闪得晃，催肖时钦要么把它关了要么稍微修一修。肖时钦将一直摩挲的怀表合上，伸手就去关灯，然后突然的黑暗和寂静让他不自在极了。以往两人从没挨这么近。
肖时钦只觉得为雷霆跌跌撞撞厚着脸皮去佣兵工会拉人都没有这么尴尬，莫名的火烧得他心里热腾腾的难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另一边叶修却大剌剌擦完头发往床上一躺，半边床都陷了下去，肖时钦不受控制地朝他的方向歪了身体。他僵硬地坐正，叶修的手却突然地揽上他的腰，将他扣了下来。
“叶修……？”
“睡觉，明天去城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赶上传送阵。”
肖时钦觉得自己僵硬得像快石头，又热得像一壶咕噜咕噜冒泡顶盖的开水。
“嗯……”他含糊地应着，试探地挪动。
叶修扣得更紧，“别乱动，床小，你小心掉下去。”
“啊……”肖时钦果然不动了。十秒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才是靠墙的那一个，可听起来叶修的呼吸已经十分平稳，像是睡着了。他百般纠结，还是没再说话。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这座城市的光亮渐渐减弱，肖时钦也稀里糊涂地渐渐陷入梦境。
小妍，雷霆，过去见过的和未来可能见到的东西……
“哥哥，我之前说的那丛花开了，我们去看吧！”小妍兴奋地拉着他的手一路小跑。家门，石头，曲折的路，一线天光，然后突然眼前炸开一团红光，世界变得既灰暗又明丽。一大丛大红色的花朵热烈地开放着，粗数之下五六层的花瓣由里到外地舒展着，最里层微微开启一道小小的口子，离近了去看，才能看到嫩黄色的花蕊。风吹起来的时候，花朵像是一圈红色的涟漪，花朵连着花朵变成了雀跃的火焰，火焰一团接着一团，像不灭的花朵。
“你喜欢吗？”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肖时钦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我把它送给你，你喜欢吗？”
肖叶修扭头，冷不丁亲吻到了一个人的嘴角，两人呼吸如此靠近，他的嘴角如此柔软，全世界都好像只有他的心跳，还有眼前这双含着笑的眼睛。
啊，是他……
他是……
他是谁来着？
肖时钦隐隐地焦灼起来，他忘记了他的名字，可被亲吻的他没有反抗，这个人的眼睛似乎是在说：请继续吧……
可眼前的人是谁？他喜欢他吗？
他自己所不确定的，究竟是这个人的身份，还是这个人的心意……？
恍惚间他好像被这个人抱住，他的手扣住他的腰，另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唇舌在他的嘴边肆虐，无比强势地给了他他最想要的安稳。
肖时钦眼前突然暗下去，嗯……是他闭上了眼吗？在接受亲吻的时候。
这个吻这样甜蜜，这样浓烈，这样奔放，让他开心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似乎有人拍了拍他。
可他明明在和那个人接吻，谁能拍他？
肖时钦不满地睁开眼，看见一张放大版的、熟悉的脸。他大概有一大半的神智都在梦里，才会说：“你怎么在那里？”——离我那么远。
你应该在亲我。甜蜜地、浓烈地、奔放地亲我。让我开心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叶修表情稍微有些奇怪，“我怎么在‘这里’？”
肖时钦的理智一点点地回笼，他含糊地说：“嗯……”
“你梦到我了？”叶修问。
“……”肖时钦觉得这话不太好接，“我们今天是去看传送阵来着？你已经起床了？”
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肖时钦已经扫了一遍叶修——昨晚两人正儿八经洗了澡，今天换了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衣服，而此时叶修只穿了贴身的衣物，乱七八糟的装备还没来得及往身上套，人都变得清爽了不少。
再加上晨光，逆光，背景等等因素……好吧，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肖时钦自己做的那个梦，他现在看见叶修都有一种说不明的心动。
他连忙错开眼神。
“早餐在楼下有面包，我先去占座。”叶修没有追问有关于梦的事情——虽然肖时钦觉得这个可怕的同行人可能已经看穿了他，但起码他没有戳穿，没有询问。
他连连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在楼下等你。”叶修说完，拽起肖时钦的外套披在身上，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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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市的传送阵确实还能用，不过传送阵的管理者表示最近有时空风暴的危险，需要再进行一翻确认，传送频率大大地下降……再换言之，如果不是十分显赫的身份或者大量的金钱，可能就无法使用了。
明显叶肖两人不在可以使用的名单里。
希望破灭。
肖时钦回到住处的时候，掏出了从出发时就带上了的一张老旧地图，仔细地平铺在桌上，语调冷静地说：“时空风暴纯粹是谎言，戴氏就是为了阻止我赶往帝都……你来看看，觉得我们走哪条路会比较好？”
叶修顿住，问：“你想清楚了？”
肖时钦一笑，“我当初出发之前，和你说‘雷霆到了解散的边缘，镇上没有人肯冒险与他们做对，我一个机械师，别提横穿素水，跨越黑暗之森，甚至可能连斯兰郡都走不出去。我不服，我要拼一把’……我没有骗你，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有注定，神明掷下赌注，我偏偏不信邪，一定要去闯一闯。”
“你太着急了。”叶修指出。
“……”肖时钦握着地图的手颤抖了一下。
“我认识的肖时钦，不会是仅仅一个传送阵的无法使用就变得这样急躁的人。你会分析，会积累足够的细节，当事实一点点被你解析干净的时候，你才会下最终的结论。但是现在，你将‘无法离开’直接归咎于帝都戴氏的阴谋，不做更多的考虑，不再等待更好的时机，偏执、愤怒、焦躁、急迫——你在着急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叶修紧紧地皱眉，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以及担忧。
“叶修……”肖时钦吐出两个字，又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你。”叶修还想说更多，却突兀地停住，凝视肖时钦的视线无数次的变化。
肖时钦的手指一直在抖，眼镜缓缓地下滑，心思早就从破烂的地图上飞走了。
“你一定要去？”他嘶声问。
“嗯。”肖时钦低沉地说。
“就靠这一张地图？就靠你自己？”叶修语调含怒上扬。
“……不。”肖时钦摇头，“如果是还在最初的小镇的肖时钦，我会说‘我可以’，但是这一路走来，我们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知道，我一个人是走不到的。”
他抬眸去看叶修，说：“我需要你，叶修。
“如果没有你，我早在出来的时候不带伪装地撞上了他们残存的埋伏。
“如果没有你，在山林里我不会分辨出卿果和赤果的区别，我可能会因为自以为找到了‘赤果’而得意。
“如果没有你，我走不到这里。叶修。我只是一个机械师，战斗力不足，野外生存的能力也不足，我……我知道我的机械水平很高，如果你能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我——”
他的声音哽住。
其实他没什么理由去获得叶修的帮助的。
第一次见面他以为这个家伙是卑劣的偷窥狂、惯盗犯，第二次见面他以为他是一个欺诈犯、穷凶极恶，闹出了巨大的笑话——还是对方帮忙收的尾。第三次见面他还以为叶修是一个用“散人”名头自欺欺人的傻佣兵，可怜的新人，只不过提供了一点点谁都知道的常识性建议……第四次，他就得到了这个人无私的帮助。
“你又在想什么？”肖时钦抬起头，看见叶修无奈地笑了一下。
“还记得在你家门口我对你说的话吗？那个时候，我说——
“‘肖时钦，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人，善良，坚强，待人真诚，无论你的职业是什么，你在我心里都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我也没有骗你，我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叶修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膀。
肖时钦呆住了。
“而且，你要明白，现在传送阵不能走，这不是你的错。帝都戴氏虽然地位不错，但也没有到可以轻易地掌控全国的传送阵的地步。”叶修轻描淡写地丢下炸弹。“传送阵不能用，是因为有人不希望我回到帝都，我曾用名是‘叶秋’。我在边境与你结伴，只是因为你正好和我顺路。现在是你因我而受难，是我对不起你。而你所有的不自信和自我质疑，现在都是刀子在一刀刀戳我的心……简而言之，一起走吧，我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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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穿素水，跨越黑暗之森……在两人揭破一切之后，好像有什么已经变质了。
刚刚解决一只伺机偷袭的魔物，叶修反手将战矛状态的千机伞拔出，伸手去拉刚才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的肖时钦的手。肖时钦皱眉，手撑在湿漉漉的腐叶上，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瘦弱的机械师苍白的手指沾上黑泥，一月未理的头发散乱在肩上，身上好几个地方都脏兮兮的，因为力道不足地形复杂，机械师努力两次都没有站起来。
叶修终于看不过去了，强势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拔了出来。
“你不要这样折腾自己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一路辛苦，两人无沟通的情况下，叶修承担了大多数的责任，走到森林边缘可以说得上是身心俱疲，而向来聪明、细心、照顾他人、老实可爱的肖时钦，竟然还在这时候无声地“造反”。
叶修自认为事实已经讲得很清楚，该摆明的态度也摆得清清楚楚，甚至自己的心意也模糊地表白过了——但肖时钦这段日子来的态度明显不对。
一开始他是以为肖时钦无法接受他的欺骗……这也是正常的，而且他还那么直白地挑明了他的“自作多情”，可能会觉得难堪，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也是正常的。
可这时间也太久了。
他叶修好歹也是受到了情伤的男人，单箭头的对象长时间不在线一样，无视他，拒绝他，他也有些受不了了。
他甚至就想现在告白然后被干脆地拒绝……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去想。
再看肖时钦呢？
——你不要这样折腾自己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知道事实之后，心情复杂。一点点意料之外，一点点情理之中，一点点措手不及，一点点理所当然。惊讶，茫然，喜悦，平静，自卑……唯独没有责备或者怨恨。
那个荒谬的梦好像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
然而，如果真的忘了那一切，他也就不会这样纠结了。
他喜欢叶修，喜欢这个鲜活的散人，他想念他烤的鱼，想念他摘的果子，甚至喜欢他悄悄变出红色的花朵之后吓他一跳的笑眯眯的样子。
可叶修带上他去帝都只不过是顺手，或者出于一点点愧疚的心理。——他不喜欢他。他的另一个名字代表着整个国家最光明的一颗星星，而他肖时钦，默默无名，只不过一个被抢走了妹妹、伪装成骑士组起佣兵队还被拆穿、除了机械造物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叶修对他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没有理由再对他的妄想有所回应——
“叶修！！！”
刚刚站稳的机械师瞳孔骤然收缩，不假思索合身扑上。
而叶修眼神惊讶，手里的千机伞本能地朝后开火，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正如曾经的某些夜晚他做的那样。
熟悉的温度贴合在一起。
一击必杀躲过之后叶修一如既往地掌控战斗的节奏。唯一不同的是，曾经潇潇洒洒一人来去，现在他的怀里多了一个机械师。
魔物被击杀。
两人保持着一个抱住另一个的姿势沉默了好一会儿。
“嗯……肖时钦，”叶修慢慢地开口，有些迟疑地问：“你没有在生我气？”
“？”肖时钦看不见叶修的表情，叶修也看不见他的。他没有说话，就听见叶修砰砰作响的心跳，渐渐和他自己的混在一起。
“你没有生我的气。”说这一遍的时候，叶修的语气变得笃定，甚至说着说着，带着笑意，“你是在害羞？”
然后又低沉下来，“还是说，你在想，‘我喜欢他，但我不要和他在一起’？”
“那如果变成‘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片刻的沉默。
叶修轻笑一声，“当我回到王座，当你的前方再没有障碍——小肖，我等着你的答案。至于现在，”他语音一转，变得委屈得可爱起来，饱含热烈的情意，“让我追求你吧！我亲爱的，机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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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根本就不能说是“追求”，几乎所有与二人相遇过的人都与他们有过相似的对话。
“两位感情真好。”路人说。
这时候叶修就会露出无奈的表情，“您可别说了，他还没有答应我呢。”
路人感觉自己牙有点酸。肖时钦感觉对方的眼神瞬间由“你们感情真好”转变成“现在的小伙子原来喜欢玩这种情趣啊了解了”，他有心想解释，又想起叶修当初的话默默把自己的辩解咽回肚子。
而且再细究起来，两人的相处模式分明就没有变化。这个时候肖时钦才恍然发觉：原来叶修已经滴水不漏护着他护了这样久，而他们两个傻子还能因为一个破了的传送阵互相误会。想起来就好笑。
嗯，等等，说是没有变化……肖时钦被叶修又一次噎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内心已经第一百次十分幼稚地“不是说追求我么”刷屏了，可对着叶修那双“来啊我就等着你说这话呢”的眼睛，就第一百次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逐渐接近了帝都，直到叶修找到了一只狮鹫，并说可以骑着狮鹫降落到帝都中心，肖时钦才突然有了一种“我原来我就快到帝都”的认知。一路上故事太多，信息量太大，世界似乎翻天覆地，这让他有一点晃神。
叶修抖了抖绳索把两翼狮鹫套住，试完松紧，一个帅气的翻身落在肖时钦身边，将一段绳子递到他的手里，出声诱惑道：“想试试飞在天上的感觉吗？”
……想。肖时钦眼睛亮起来，伸手去抓绳子。
这时候叶修又收了手，敞开怀抱作出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姿势，说：“来吧。”
看看这家伙，说得多么大义凛然。肖时钦没绷住脸直接笑出声来，“叶修！”两个字骂得分外亲昵。
“哎，”这个厚脸皮的坏家伙居然还应了，“上来啊，我带你。”
抱住肖时钦翻身坐上狮鹫的背，叶修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狮鹫很难掌控的，我抱着你，比较安全。”
“是是是，咱们能走了吗？”
“当然……坐稳，叶修大大带你飞！”叶修一提缰绳，身下狮鹫的两翼开始扑腾，力道越来越强，风声越来越响。
狮鹫向来有“凶悍”的美名，野性难驯，在区区两个人类的掌控下，它显得分外的暴躁。两翼扇动的风吹散了肖时钦额前的碎发，他一只手捂住额头，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前方。风吹走叶，沙尘飞扬，狮鹫两翼强拍，终于腾空而起！
“哇！”肖时钦朝后仰倒，结实地撞进叶修怀里。
狮鹫险险地擦着树梢起飞，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眼前从树干变成了树冠，冲出树冠之后，看见了远远近近数不尽的树，茫茫一片绿色，更远的地方隐约能看见河流。飞鸟和他们在同一个高度，狮鹫凶残的飞行惊起了整座森林的鸟，细细碎碎扑闪翅膀的声音以狮鹫为中心点向周围扩散，哗啦啦扑棱棱，像水声。
接着飞，就真的看见了河流。
“这是素水的支流。”叶修在他耳边说。
夹杂着呼呼呼呼的风声，肖时钦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大声地问：“是吗？”
叶修提高了声音，“素水！的支流！它是黑暗之森最宝贵的水源！”
肖时钦又喊：“是吗！”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天地，最遥远的地方是天地交汇的地方，身下骑着的是不服也得服的狮鹫，狮鹫之下是大多数人闻名而逃的黑暗森林，森林里是他们惊起来的不断盘旋的惶惶飞鸟，他们俯视着素水的支流，他们俯瞰这片土地。
最重要的是，怀里抱着肖时钦，于是叶修也笑了，学着他的调调喊道：“是啊！你看——”
素水的支流很快被狮鹫抛在脑后，肖时钦回头在叶修胸口亲上一口，又做作地去瞧被甩远了的银练，耳朵无声无息红了个彻底。
叶修心里一股热流，在这高空，人总会有数不尽的豪情，有人会把过去郁结的块垒一喊而空，有人则会仿佛忘记前尘，大声地说出心底话：
“肖时钦——”
“我不要再追求你啦——”
“你快点答应我吧！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群山，平原，河流为他呼应，狮鹫一声长鸣，对准某电闪电一样地俯冲下去。
“哇！好啊——”
肖时钦身体一栽，心里一点也不慌。果然叶修稳稳地抱着他。狮鹫的冲刺也被他拽回轨道，“我好喜欢你啊，钦钦——”
再次被告白的人脸腾的一下烧红，“我也好喜欢你啊，修、修修——”说完彻底羞得不想说话了。
也不知这回叶修是不是故意，狮鹫察觉自己的限制有了松动，又一次俯冲，肖时钦又惊又喜还有点刺激的心跳地叫出声，“哇——叶修！”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叶修大笑，再次拔高他们和狮鹫所在的海拔。“还想再来一次吗！”
肖时钦忍了忍，没忍住，不忍了，“想——啊！”
狮鹫的翅膀突然僵住，两人一“宠”直线下坠，肖时钦紧紧拽住叶修伸过来的手，心脏好像一下子浮了起来，人却重得像石头。
“唔呼——”叶修强拉某一根绳子，整个身子绷紧用力，而狮鹫的翅膀在求生欲的刺激下极速拍打起来，他们几乎瞬间停止了下降，紧接着，直冲云霄！
“啊——好棒！”惊吓之后回过神，肖时钦欢呼，“还能再来一次吗——”
叶修语气有些可惜，“这个把戏对聪明人只能用一次啊。”
不知道肖时钦是没听清还是不想相信，他喊道：“什么——”
“我跟你说——”叶修坏心地松开了手。
狮鹫“伺机”俯冲，肖时钦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却兴奋得根本不想停——飞行就是这样、这样让人亢奋、热血、激动、呐喊的事情么！
“啊啊啊啊——好棒啊！”
“还要吗——”
急速坠落急速回升，风声旋转，两人都顶起了鸡窝头，心脏每一次跳动却都像是为叶修的空中炫技踩着鼓点。
“当然！”肖时钦毫不犹豫。
甚至平时难以说出口的情话和夸赞也像瀑布一样，重重地敲在叶修的胸腔，敲在他的心，他的肺，他的骨头里。
“叶修——”
“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
“我爱你——”
两个人明明是空中一粒疯狂起伏的浮尘，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成为了漩涡的中心，岩浆的内里，对彼此的信任与爱都沉淀成了百年、千年、万年都不变的岩石。
至于降落到帝都中心两人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之后肖时钦又怎样成为了一名史上第一位战斗型机械师，又怎样发明了机械旋翼，那都是这一对小情侣之后的传奇故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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